指尖阅读

1.

我是一名法医系在读研究生。

一年半前我还是一名临床医学毕业生，出于对法医行业的兴趣，我在考研时选择了法医专业。

今天是我出现场的第37次。

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家里，拿了包子就赶了过来。

案发地是我们市最最好的大学之一，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拉好了警戒线。

现在是早上七点半，今天不是周末，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围在不远处，讨论几句又离开。

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恐惧。

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大学生活，那年学校里也有一个学生跳楼，但我当时临近毕业对此并不清楚。希望这件事不要给这些刚刚接触社会的孩子带来影响。

我刚准备去现场，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引起了我的注意，他站在树下，脚上还穿着拖鞋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，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现场。

我正想上前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我，迅速转身消失在人群里。

我只好向警戒线走去，给警察看了证件之后进去，小跑到老师身边。

我的老师姓李，是一个严肃又认真的人。我手里还握着小半个包子，原本以为他会训斥我来得又慢还吃，我正急急忙忙想快点把包子咽下去，李老师开口了：

「你还是别吃了。」

不知为何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同情。

难道是今天的现场过于血腥？我一边走一边思索，一年半下来见过的尸体没有很多但是也不少，呕吐什么的早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。

直到我看见尸体。

尸体的发现地是学校树林旁边的湖，因为比较偏僻，旁边又是树林，一般很少有人来这里。

死者是一名女性。死因暂且是溺水。

尸体高度膨大，呈明显的巨人观，眼球突出，口唇外翻，舌尖突出于舌外，容貌难以辨认，皮肤呈污染绿色，手足的皮肤已经脱落，专业术语是手套状和袜状脱落。

看着这样的惨状，两层口罩都遮不住的尸臭味，我有点反胃。

想到自己是一名法医，本着职业操守，我压下难受的感觉，半跪在地上简单做了个尸检。

由于死者是溺水而亡，根据腐烂情况大致推测出死亡时间是在一个星期左右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她的脚踝上系着一条绳子，另一端绑着一块石头，这也是尸体这么久才被发现的另一个原因。

2.

我把我的分析汇报给老师。

「根据尸体的腐烂情况，死亡时间大约是一星期，初步检查死者没有明显外伤，头部部分头皮有脱落，可能是与水中硬物撞击造成。死者的牙齿缝里含有少量泥沙，不排除生前溺水，也有可能是巨人观形成期间泥沙沉积在死者嘴巴里。」

毕竟这个湖很深，而且水确实有些浑浊。

「但是死者口鼻处有少量的白色泡沫团，我还是偏向生前溺水，需要回去进一步解剖才能确定，暂时还不能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。」

和李老师站在一起的是刑警队的徐队长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，高高瘦瘦的，白短袖外面套着一件荧光色的外套，乍一看有点晃眼。

他一口断言是他杀。

「脚踝处绑的绳子的蝴蝶结的样子就可以判断出不是死者自己绑的。」

他说起话来自信满满。

我赶紧看照片，确实，蝴蝶结的样子不像是自己系腰带那样精致，更像给别人系鞋带的样子。

徐队长介绍说这是他好友的儿子，凌辰，今年二十一岁，公安大学刑侦专业在读学生。

他热衷于案件推理，又因为思维敏捷，所以经常和徐队长一起出现在案发现场。

「再者，根据死者巨人观的样子可以推断出她生前应该是一名比较瘦的女性，我想她应该搬不动那块石头吧。」他看着照片，一脸认真。

徐队长赞同地点点头。

但是鉴于死者面容模糊，发现尸体的人是这所学校的保安，他也不知道是否认识。而且这里地处偏僻，学校根本就没有在附近安装监控。所以只得先将尸体带回去，查清楚身份才能进行下一步。

临走前我想起来早上看见的那个男生，他那副样子实在是让我怀疑他和死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。

李老师看出我的心思，大手一挥。

「看你很好奇的样子，尸检我叫小刘一起来做，你有什么疑问就去查吧。」

「真的吗？谢谢老师。」

严厉的李老师瞬间变得和蔼起来。

3.

我决定在学校里碰碰运气，看看能不能遇到早上看见的那个男生。

正当我专注于在路过的学生中搜寻的时候，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，吓了我一跳。

是凌辰。

他似乎对我留下来感到疑惑。

我把早上看到的告诉他，得知他也是留下来寻找线索的，因为他刚才听见两个女生的对话。

「我偷偷看到了，尸体手上的手链好像和周老师的一模一样。」

「周老师一个月前就辞职了，怎么可能在这里，你肯定看错了。」

那两个女生说完就看见凌辰注意到她们了，不等他说什么就赶紧走了。

我们俩决定结伴找人，但是一路走到食堂，并没有发现那三个人的踪迹，索性进了食堂顺便吃午饭。

食堂里人很多，侧耳听去不少人都在讨论湖里的尸体，绕了一圈我听到了各种版本，什么水鬼复仇啊，校外人作案啊，讲故事的人说得绘声绘色，仔细听下来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。

我和凌辰一人端了一份餐，不约而同选择了人最多的地方，希望还能听到些别的什么。

老天果然是眷顾我们的，刚坐下，我注意到凌辰背后的女生衣服似乎有点熟悉，想起他对那两个女生的描述，高马尾的女生穿着牛仔外套，披肩发女生穿着米色长裙还戴着一副眼镜。

我敲了下桌子，压低声音。

「你要找的人好像就在背后。」

他没有回头看，而是慢慢靠到椅背上，偷听背后的讲话内容，虽然这个行为有点不太正直，但是为了获取线索我没有阻止。

听了一会儿，那两个女生站起身似乎是要走了，我提醒凌辰坐好，她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们，端着餐盘就走了。

好不容易来的线索可不能放弃，我们俩迅速跟上，走出餐厅后才叫住她们。

那两个女生一看见凌辰，目光变得警惕起来。

「你们有什么事吗？」

我把刚才买的饮料递给她们，然后拿出自己的证件：

「我们没有恶意，就是想向你们了解一下情况。」

她们对视一眼，似乎因为我诚恳的目光和语气有些动摇，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凌辰，他非常上道地接话。

「对，我们不会泄露你们的身份的，请帮帮忙好吗？」

他长着一张帅气的脸，配上带点可怜兮兮的语气，两个女孩子被说动了。

4.

「我们是生物工程专业大二的学生，周老师是我们之前的辅导员，但是她在一个月前就辞职了，我听说是周老师的父母想让她回去结婚。」

我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边听一边记，在询问这方面凌辰显然很擅长，他不露痕迹地引导两个女生说出更多信息来。

「周老师全名叫周雅馨，从大一开始就是我们的辅导员。她性格很好，脾气也温柔，平时和我们这些学生也很能玩到一起去。」

「大家都很喜欢周老师，没听说有谁讨厌她的。」

「周老师应该没有男朋友，我有时候晚上在教室自习回去经过她的办公室还看见她在里面工作，周末也经常在学校里遇到她。」

「有她的照片吗？」

「有。」

披肩发女生打开手机翻了一会儿，调出一张图片放在我们面前。

「最中间的就是周老师，这是去年运动会她和我们几个女生的合照。」

照片里的女人温婉可人，一头卷发披在肩头，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，她的手分别搭在旁边两个女生的肩上，大家都笑得很开心。

我放大照片，她眼角下有一颗痣，尸体的眼下也有一颗。

我默不作声把手机还回去。

「关于那条手链你们还知道什么？」

穿着牛仔外套的那个女生想了想。

「周老师很喜欢那条手链，自从她有了手链之后就天天戴着，我之前在洗手间遇到她，她很小心地把手链摘下来才洗手。我当时就八卦了一下是谁送的。」

「是一个朋友。」

「她是这样说的，但是她的语气就像是女孩子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，特别甜蜜幸福。」

我点点头，正要说话，抬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，是我早上看到的那个学生，他换了衣服，不过我一直记得他的脸。

凌辰和那两个女生都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：

「你认识江一吗？」

「江一是谁？」

「就是那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，他也是我们班的。」

我要找的人就是他。

「他和我一个亲戚长得挺像的，也在这个学校读书，还以为是他。」

凌辰在一旁看我睁着眼编瞎话。

眼见那个男生出了食堂，这边也问得差不多了，我合上笔记本：

「谢谢两位同学，麻烦你们了，也拜托你们不要提起今天的任何细节。」

她们连连表示不麻烦，只是临走前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死者是不是周老师。

我用非常官方的语气回复道：

「这个还需要等警方的结果，不管死者是谁，我们都会查清真相的。」

两个女生离开了，我和凌辰赶紧走出食堂，却找不到那个男生了，好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专业年级，找到宿舍也不难。

路上，凌辰突然开口：

「死者就是那个老师吧。」

「可能，死者眼角下边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痣。」

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江一的宿舍在4楼，宿管阿姨并不在楼下，我们趁此机会进了宿舍楼里。

407的门开着，是四人间。靠近门口位置的男生正在打游戏，他背后的男生正在看手机。

我敲了下门，看手机的男生看过来，一脸茫然：

「你找谁？」

「我找江一，我是他的表哥。」

亲戚这个借口还是蛮好用的，那个男生也没怀疑，扭头叫了一声「江一」。

江一从里面的隔间出来，双手甩着水，似乎是在洗衣服。

看见我，他有些慌乱，我在他开口之前说：

「江一，我是你妈妈远方姑妈的女儿的儿子，你妈妈托我来看看你。」

他这时候不应就是心里有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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